是张小龙太克制,还是张一鸣太膨胀?
张小龙关于产品经理最著名的言论其实是“上帝论”,他认为产品经理就和上帝一样,要知道用户的欲望然后根据欲望制定规则:
“让他们按照这个规则来,当你做到了,你会有上帝般的成就感。”
由这个体系其实衍化出了之后微信所有的为与不为,IM、朋友圈、公众号、小程序都是在搭建底层的基础规则,更像是工具,但在形成平台生态之后从不过多干涉。
微信的不为比为可能更重要,如果上帝都不善良,只顾聪明,那这个世界岂不是要完蛋?
我一直无法认同外界关于“是张小龙的克制成就了微信”的言论,那更多是很多产品功能没法达到一个文艺的理想主义者对于“底层规则的设计标准”的要求而已。
在2017的时候,张小龙自己终于有过一次解释:
“很多人认为我们在微信产品里很克制,但其实我当时听到这样的评论是有一点点惊讶,因为克制这个词从来没有在我的脑袋里面出现过,如果说做一些事情我们要求自己很克制的话,那是一种什么样行为?
那是一种自我压制的行为,但是我并不认为我们在做这样的决定时我们要自我压制,或者说自己切割掉我们很多想要做的事情,那不是一个很好的状态。”
所以说,与其讨论“那些年微信做失败了的功能”,不如思考下“那些外界认为微信应该做但微信就是从来没做的功能”会更有意思。
比如微信刚诞生的时候,当时的短信和很多IM产品都会做未读已读的状态提示,很多人觉得有用,但微信从没做过。张小龙觉得这样的功能是满足了一部分用户,但得罪了另一部分,不符合上帝般的一套规则普惠所有人的思路。他甚至认为,符合人性就是要给人撒谎的机会:
“如果把人都像机器一样约束起来,不一定是好事。”
张小龙抛出“上帝论”的那一年,今日头条才刚刚成立。只不过最先上线和成功的并不是那款新闻资讯app,而是搞笑囧图和内涵段子。
张一鸣认为世界是多样化的,他不想把自己的判断强加到头条的任何一款产品上。
在面对财经杂志小晚夹枪带棒地提问时,张一鸣回道:
“我们做技术的时候没有说要模拟人性,也没有说要引导人性,你们文化人给了我们太多深刻的命题。”
然而,不推崇克制的张小龙一直在少做,大量的新功能其实被稳稳地收在四级菜单里,而不承认强加的张一鸣的产品矩阵却越来越大。
百度在一统搜索的产品和商业化之后,2005年做出了百度知道和百度贴吧两款大热的UGC产品,无论是业界还是用户都交口称赞,盛极一时。
马上百度就在第二年进军社交和电商,推出百度Hi和百度有啊,最后无疾而终,太子李明远曾因此离职短暂加盟UC。
这像极了在移动互联网上替代了百度的头条,在打通机器推荐+商业化的闭环后,又做成抖音制霸国内短视频领域一年多,连出海的成绩都让脸书的Ins倍感压力。
如今头条也要同时进军电商和社交,是张一鸣膨胀了吗?还是没人看到已被弱化和边缘掉的悟空问答和微头条?
头条产品机制的复用,其实和美团异曲同工,像是掌握了一套“线下商户上门地推铁军方法论”,然后到所有可能的领域比如餐厅酒店电影院按摩房轮着去试一遍。
想用上帝的洞察力去引导人类欲望的张小龙,其实追求的是更底层也更简单的基础规则,而不干涉和没有价值观的张一鸣却需要更多的数据来不断推给你更多的内容。
张一鸣曾经说他不会去做O2O,这在当年看来很合理。但是抖音的餐馆POI打卡领券功能,明显是在做 “线上流量带动线下,线下优惠反哺线上”的事,这甚至和他龙岩老乡的起家业务产生了正面竞争。
当年TMD三兄弟在西湖边上喝着健怡可乐谈笑风生,后来却又相爱相杀难免一战。
我很同意魏武挥老师的一个观点,兴趣推荐并不会造成信息茧房,社交分发才会。对一个普通人来说,朋友圈里看到的刷屏反而会增强你的观点,很难摆脱熟人圈的影响,而兴趣推荐完全可以推全新的东西给你。
社交圈子固化或者说微信不怎么加新朋友的人,往往只能去知乎等平台才能接受到一些和他朋友圈大相庭径甚至截然相反的观点来尽量冲破这个茧房。
张小龙和张一鸣之间核心理念的冲突,其实更像是乔布斯式的“在技术和人文的十字路口有一口我的墓碑”,到底选哪条路走的问题。
上世纪80年代左右,苹果电脑横空出世,在科技与艺术的结合上达到了巅峰,但是后来很快惨败给了盖茨天才般的商业能力,而管理能力的缺失更是让乔布斯被赶出自己创建的公司。
但到了苹果手机时期,乔布斯在技术、人文、商业和管理四方面达到了最大平衡,也才有了后来的传奇。
从这个角度来看,张小龙要比张一鸣幸运得多,他在商业和管理上花的精力比同级别企业家要少得多。微信的商业化与其说是谨慎不如说是缓慢,很多部分也被交给了集团来处理。而头条的人数规模(现在还要加上出海国家的员工数量),应该早已是广州微信的数倍不止。
张一鸣曾被苛责大学时候的他如果遇到今日头条这样的产品估计点都不会去点一下,尽管头条的公关们都奋力跳出来说一鸣经常打开今日头条;但是,如果张一鸣确实有他自己说的那么推崇延迟满足感——估计大学时候的他就算下载了抖音也是玩一会就删掉了,绝无可能成为重度用户。
但不是出于天然的热爱和兴趣所在,而是通过数据和a/b test驱动寻找需求然后以大力出奇迹的方式进入一个全新的领域,这套方法论到底有没有问题?也许就像你很难想象黄铮这样一个能参加巴菲特午餐在第一份工作期间已经身价千万美金的精英人士,会是拼多多的天然资深用户一样。
只不过,PC时代苦无出路只能把foxmail卖掉的张小龙反而在后来的十年里更好地守住了自己的初心,年轻14岁的张一鸣却在内涵段子被迫下架之后还要苦熬通宵出面发布道歉信。
这个时代给了我们很多,也限制了我们很多,而现在显然已经不是2011年那个移动互联网的蛮荒元年了。
张小龙没把克制当标签,希望张一鸣也没有膨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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